第8章

薄錚靜靜看著蘇皖，她動作嫻熟，絲毫不拖泥帶水，也沒有新手的膽小慎微，一上來就徑直踩下了離合器。

囂張。

蘇皖試了下手感，由衷讚嘆道，“這車不錯啊，誰送的？”

“我姑姑。”

“是那個最近大熱電視劇的導演嗎？”

“我沒看過，不知道。”薄錚搖下了車窗，夜晚的風清亮，吹過嘴角時絲絲的疼。

他剛才咬得太狠了，估計明天吃飯都很困難。

“那可是你姑姑哎，有這麽出名的姑姑，你都不關註的嗎？”蘇皖左打了方向盤，車子輕盈地駛進一條小路。

“不喜歡看。”

薄錚姑姑是國內有名的女導演，她大學畢業後拍的第一部作品就贏得了最佳導演，講述了一個啞巴收養了一個孤女前後近二十年的生活史。

取材很小，但勝在溫暖動人。

據說當時為了取景，薄穗走訪了國內不少鄉村，最後選定了風景宜人的湘西。

薄穗已經四十多了，至今未婚，對於唯一的侄子，倍加疼愛，送禮物時異常大方。

“誰教會你學的駕駛。”薄錚輕輕問了一句。

“你不認識。”蘇皖慢慢搖頭，她不是很想回答這個問題，幹脆放起了歌。

從蘇皖的反應中，薄錚已經知道了答案，他臉色忽然變得很陰沈，手指無聲攥了攥，最終把臉徹底隱在昏暗的光線裏。

嫉妒的情緒一旦開始就如冰冷的蛇游走在全身，四肢百骸都在顫栗著。

正播放的是一首歐美的小眾歌曲。

“There was a boy and there was a girl

They lived together and sing like love birds

Their songs are like a surging sea that roll over in our hearts many times。”

“…………”

三分鐘後她聽出了結局，他們沒有在一起。

“有點悲傷呢。”她喃喃了句，就播放了下一曲。

夜晚的山風吹散了暑熱，兩人靜謐無聲，蘇皖陷入了回憶裏，而薄錚則因為自己的揣測而陰郁。

車子最終在山後停下，那裏背風，山下潺潺的小溪水靜靜流淌，在月光下泛著漣漪。

頗有明月松間照，清泉石上流的意境。

薄錚驚異於隱匿於山裏的風景，卻固執地坐在車裏不肯下來。

“你不下來嗎？”蘇皖一邊說一邊脫掉鞋子。

薄錚把臉扭到一邊，拒絕的意味很明顯。

蘇皖聳聳肩，將鞋子拎到岸邊的巖石裏，不再管薄錚，踩進了溪水裏。

溪水清涼，水裏都是細碎的石子，游曳著婀娜的水草，蘇皖喟嘆一聲，“真舒服啊。”

站得久了，石子硌腳，蘇皖找到稍高一點的巖石坐下來，腳尖在水裏游動，雙手撐著石壁遙望星空。

星子三三兩兩，遙遙相望，被賦予了諸多神秘和浪漫。

蘇皖看得呆呆的，過了一會兒就聽到了腳步聲，是薄錚過來了，蘇皖仍專註地盯著星空，頭也沒回地問，“你是不是處女座？”

薄錚抱著膝，離她一步遠的距離坐下了，沈默了半天才悶悶嗯了一聲。

“處女座的男生都這麽龜毛的嗎？”

聞言，薄錚輕輕哼了一聲，很不滿。

蘇皖回頭看了他一眼，彎了彎唇，薄錚不自然地別過了臉，仍是生著悶氣的模樣。

蘇皖朝他湊近了，什麽也沒說，只是把他腿掰直了，自己躺在他大腿上，仰面對著天空。

“薄錚，你有做過後悔的事嗎？。”蘇皖閉上眼睛輕輕問著。

薄錚沈默了半晌，“有。”

“有多後悔？”

薄錚伸出手，指尖從她眉眼上空掠過，情動的微弱情流很快消散於空中。

很後悔。

後悔不該有那麽多的好奇心，後悔回應了她誘惑的吻，後悔自己走到了這一步，笨拙地扮演著一個完全陌生的角色。

蘇皖睜開了眼睛，今晚的明月太溫柔，仿佛犯下的一切錯誤都可以被救贖，蘇皖慢慢開口，“這個地方很安靜對吧，我是在跟一個朋友學車時偶然發現的……他這人很……”

“你還和別人一起來過這裏？”薄錚突然蠻橫地打斷了蘇皖的話，漂亮的眼睛微微瞇起來，驚人的危險。

薄錚的臉就放大在他眼前，她以前覺得他高不可攀，但今夜月光賦予了他不一樣的魅力，又或者自從他出車禍後就一直顯得遲鈍和孩子氣，今晚他突然的生氣倒讓蘇皖感覺很新鮮。

她撐著石頭起身，笑了，“沒啊，我就和你來過。”

“真的嗎？你不要騙我。”他半信半疑地盯著她，擺明了不肯相信。

“當然是真的，我又沒騙過你。”

“你有。”薄錚幽怨地瞥了她一眼。

“什麽時候？”

你明明說喜歡我，卻還是把我拋棄了。

這句話就糾纏在喉嚨口，然而對上蘇皖明亮的眼眸，薄錚就沈默了。

有些事一旦戳破了，就沒有反轉的餘地。

他現在唯一能夠倚仗的就是她的愧疚。

還有，和他在一起的時候，不要談論別人。

他會嫉妒得發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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